日光之下 (二)

6. 令人困惑的喜歡

 

雖然還不太明白友人的「我喜歡你」是怎樣的心情,但萊因哈特曉得那一定是傾注了整個生命份量的厚重情感,才會讓吉爾菲艾斯如此的困擾和失態。

 

他很想回應我也同樣看重你,你對我也很重要,話在口邊轉了轉,萊因哈特卻沒有說。

 

金髮醫師想到下午好友還要在會議上演講,無論紅髮的醫師心裡有多少隱屈,當前最緊要的是讓他回到可以正常演講和社交的心情。

 

「我在這裡,吉爾菲艾斯,我就在這裡。」萊因哈特輕拍吉爾菲艾斯的背脊嘗試安慰他:「我在這裡陪你。」

 

幾分鐘以後,吉爾菲艾斯重新抬起頭來,情緒似乎已經平穩了很多。

 

「對不起,我沒……」

 

萊因哈特以食指擋在紅髮青年的雙唇之前,阻止他往下說。

 

「我會回應你,給我點時間,不會太久,大概晚上圓桌討論之後。」萊因哈特再握住吉爾菲艾斯的手,拉著他站起來:「但是現在要吃些東西,別忘了下午我們都要演講。」

 

那雙大手還是涼的,只是沒有剛才那樣冷。

 

「是,萊因哈特大人。我們來吃點東西,下午還要演講。」高大的紅髮醫師重複了友人的話。

 

就萊因哈特的觀察,這是至少百分之七十正常的吉爾菲艾斯,雖然只是表面上。有點像吃了退燒藥的發燒患者,仍然必須儘快找到發燒的源頭。

 

「上午的會議一定來不及進去聽了,不過正好,到下午上台之前,我們可以互相預講給對方聽。你的簡報檔案交出去了嗎?」

 

吉爾菲艾斯點頭:「早上交過去了。」

 

把話題帶到不那麼敏感的方向,萊因哈特一邊思考該如何回應吉爾菲艾斯的表白。

 

才結束一段不成功的婚姻,他從中學到的其中一個教訓就是,一定要弄清楚對方的意思與意圖是否與自己的主觀想像相同。

 

直覺告訴萊因哈特,吉爾菲艾斯說的「喜歡」和他的理解很可能不太一樣。

 

他不可以因為想讓吉爾菲艾斯的心情好起來,不願意他傷心,就胡亂答應自己不清楚或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貿然應承什麼自己不太明白的事情,日後卻發現一開始的共識即建立在彼此認知有誤差甚至誤解的基礎上,他們的關係就會變得非常難以處理。

 

萊因哈特以前沒有這樣擔心過吉爾菲艾斯,他現在才明白自己實在是太大意了。

 

整個下午,包括他自己在台上演講的時候,他的注意力隨時有一部分放在紅髮友人的身上觀察著他。

 

他要照顧好吉爾菲艾斯,盡可能幫助他在會議和討論上表現正常。

 

人平常不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除非身體哪裡出了問題。胃痛了才意識到胃在哪裡,鼻塞了才真真切切知道自己很努力在呼吸。

 

這麼多年來,吉爾菲艾斯一直是健康的萊因哈特的一部分,現在吉爾菲艾斯痛起來了,整個萊因哈特也在隱隱作痛。

 

金髮醫師感到懊惱,吉爾菲艾斯的煩惱不是今天忽然出現的,至少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可是他到現在才發現。

 

不,甚至不是他「發現」的,是吉爾菲艾斯終於劇烈疼痛起來他才曉得。

 

反省起來,萊因哈特猜想問題或許出在對吉爾菲艾斯一廂情願的安全感。

 

他認為他們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瞭解到無法更瞭解,親密到不能更親密。

 

和吉爾菲艾斯相處可以不需要說話,各作各的事就能感到安心與自在。

 

和吉爾菲艾斯分離的時候,他不會太想念他,甚至沒有常常聯絡的需求,他覺得他們的感情不會因為時間和空間的隔離而沖淡。

 

結婚也是,他知道自己不會因為和配偶一起生活,就和吉爾菲艾斯變得比較不親密。

 

他不擔心吉爾菲艾斯,他知道他的能力足以照顧好自己,就像萊因哈特自認可以勝任任何事情、面對任何挫折。

 

當然他絕不是不關心吉爾菲艾斯,他樂意聽他說所有的事,他們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題,可以成天待在一起不會厭煩。

 

因為他自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把自己的狀況視為吉爾菲艾斯的狀況。

 

但是他居然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察覺,一點也不明白吉爾菲艾斯的心情。

 

即使最近兩個月重新住在一起,注意到他跟以往不太一樣的種種跡象,但之前沒想到會有這麼出人意外的原因。

 

吉爾菲艾斯喜歡他,他始終未曾察覺,於是友人選擇隱藏心意,而讓紅髮友人隱藏心意的原因、難過的理由,都正是源於這種對於對方情感「一無所知」的狀態。

 

是太自我中心嗎?是不是不夠把吉爾菲艾斯的需要放在心上,不夠用心,態度過於輕忽,正如前妻對他的評價?

 

經歷一次失敗的婚姻,萊因哈特檢視自我,已不再確信自己有能力帶給別人幸福。

 

即使和吉爾菲艾斯同住一個屋簷下,工作上互相幫助,即使自以為盡了心,仍然無法察覺對方內心深處的需要。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保住吉爾菲艾斯,不願讓紅髮的好友因為自己而傷心。

 

吉爾菲艾斯一直是萊因哈特精神上的堡壘,是他可靠的避風港。

 

現在吉爾菲艾斯有需要,他必須撐住他。可是,自己真的有那樣的能力嗎?

 

萊因哈特對同性戀沒什麼偏見,確實先前他沒有設想過自己或吉爾菲艾斯是同性戀的可能,不過就目前的狀況分析,他想自己可能不是吉爾菲艾斯理想的另一半。

 

吉爾菲艾斯想要的是什麼樣的感情與關係,而自己可以滿足他嗎?他還無法細想,但心裡竟隱約浮現否定的答案。

 

出乎萊因哈特意料,下午和晚上的吉爾菲艾斯正常極了,紅髮醫師的演講非常順利,回答聽眾提問更是十分精準專業。

 

反而是金髮醫師在演講的時候肉眼可見的分心,講解圖表的時候還難得口誤,看著投影片把兩個實驗的圖表講反了,幸好他自己意識到即時更正,時間控制也不像平常那樣完美。

 

晚上九點多,圓桌討論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這種議程是很自由的,不同圓桌劃分為不同主題,醫師們根據自己的興趣參與臨床研究和病例的討論,雖然議程表上寫著九點半結束,但是討論得起勁的醫師們說到凌晨一兩點鐘也是常事。

 

紅髮醫師靠著椅背坐在圓桌前,隔著三四位同行,稍微渙散的視線追隨著表現比平常還要亢奮的金髮好友,好友正在回答其他醫師對手術細節的疑問。

 

紅髮醫師沒有完全專心在醫學上,聚精會神超過十個小時之後,意志力宛如南極上空的臭氧層,出現了旁人難以覺察的稀薄狀態。他不自覺地放任自己想著萊因哈特的事。

 

凝視萊因哈特發言的側臉,金髮醫師專注的神情向來讓他移不開視線,他喜歡他用熱切的語氣,有條理地陳述那些大膽又縝密的想法,他喜歡那些看似針鋒相對的討論……

 

他分不太清楚是先喜歡了萊因哈特,才覺得他的一切都令人喜歡,或是反過來,因為萊因哈特種種令人喜歡的舉動或想法,導致他喜歡上萊因哈特的這個結果。

 

吉爾菲艾斯從來沒打算拿自己的感情去困擾萊因哈特。無法停止喜歡,和無法強迫對方依照我的意念來回應我的喜歡,正處在同一個概念對等的兩端。

 

早上忽然失態,吉爾菲艾斯自己也感到意外,長年藏在深處的心思居然就此暴露出來。

 

幸好,不說出來是正確的,但是說溜嘴的後果,似乎沒有想像中糟糕。反而證明萊因哈特是相當看重他的。

 

萊因哈特沒有表露不悅、恐慌、嫌惡這類感情,甚至在他墮入名為絕望的幽寒深淵之前,萊因哈特接住了他。他一生都會記得友人那隔著襯衫,不甚寬闊也不很厚實的胸膛,在那一瞬間提供的可靠且溫暖的庇護吧。

 

雖然那光明美麗的金髮青年終究不曾回應「我也喜歡你」。

 

再一次從單戀畢業的時間,或許不遠了吧。畢業啊……吉爾菲艾斯模模糊糊地想著。

 

就在意識不曉得飄到哪裡去的時候,萊因哈特突然站起來的動作,讓吉爾菲艾斯一下子收攝了心神。

 

然後紅髮醫師看見桌邊其他的醫師們轉頭跟他道晚安:「晚安,吉爾菲艾斯醫師,早點休息。」

 

吉爾菲艾斯反應過來,起身跟在萊因哈特身旁,兩人一起離開了做為會場的大房間。

 

「不是很多人對腦細胞自體移植後的存活率很有興趣嗎?他們怎麼願意這麼早放你走?」推門出去以後,吉爾菲艾斯悄悄問著好友。

 

「看你發呆的樣子像是很累……」

 

吉爾菲艾斯眨眨眼睛,活動了一下脖頸,被萊因哈特注意到讓他感到一陣暖意。

 

外科醫師的工作時間普遍很長,連續站著工作十六個小時是家常便飯,現在還不到晚上十點,又是坐著討論,再怎麼也還不到軀體覺得累的時候,不過萊因哈特說得沒錯,剛才他的精神是不夠集中。

 

「就是稍微分心了一下,沒想到讓萊因哈特抓個正著。」吉爾菲艾斯對好友微笑一下,他總是習慣以微笑面對萊因哈特的:「不夠專心是我不好,現在要回去會議也還來得及。」

 

萊因哈特看著走廊深處的微光,慢慢搖了搖頭。

 

通往房間的長廊很安靜,吉爾菲艾斯心裡忐忑,兩個人踏在地毯上清晰的腳步聲和自己的心跳聲疊加在一起,那節奏令人精神緊張。

 

將房卡在門前感應發出「滴滴」的聲音之後,萊因哈特沒有立即推開門,他低下金色的頭,前額靠在門上。

 

「吉爾菲艾斯,我希望你快樂。」他背對著紅髮的朋友說道:「但是我擔心真實的我反而令你失望。我不確定該怎麼做。」

 

「現在這樣子就好了,現在這樣,什麼也不要改變。」吉爾菲艾斯伸出更長的手臂,越過萊因哈特,使力推開房門。

 

門後的房間甚至比印象中更加明亮溫暖。

 

萊因哈特往前走了幾步,略為困惑地問:「現在?」

 

「像現在這樣,你在我身邊就夠了,一起工作,也一起住。」

 

「嗯。」萊因哈特輕聲應道,思索著他們現在的關係是怎樣的。

 

「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一件也不做。」在萊因哈特身後,紅髮青年握住了拳。

 

「嗯。」他本來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忽然又覺得不需要,吉爾菲艾斯好像知道他還沒出口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意思。

 

 

7.      重新凝結的冰面

 

和飛來的時候相同,兩個人的座位沒有排在一起。

 

距離起飛還有一些時間,紅髮青年拿著兩張登機證走到櫃台,在地勤面前,眼角嘴角彎成甜美禮貌的弧度:「日安,女士,我和朋友一起訂票的,可是座位沒有排在一起,如果可以,是否能將我和朋友換到相鄰的座位,麻煩您了。」

 

金髮青年看著好友和陌生女士對話的親切表情,而那位大約有他們兩倍年紀的女士,立刻以幾乎可稱為雀躍的表情為他服務起來。

 

萊因哈特從小很習慣的,吉爾菲艾斯的微笑在社交上有用極了,能讓他無往不利地得到許多特殊禮遇,或者要求對方做一些其實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事情。

 

從小時候的「我可以再多吃一片餅乾嗎?」到現在「每天都要好好的吃藥喔,我可以信賴您吧!」,只要吉爾菲艾斯使出微笑的招式,就沒有誰能拒絕他。

 

想想,如果他微笑著對某位年輕女孩說:「我喜歡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嗎?」是不是只會有一種結果?萊因哈特這才意識到,吉爾菲艾斯沒有因為擁有強大的社交武器而變成戀愛的老手,甚至他到現在都還沒有跟誰交往過,是件多麼稀罕的事情……

 

「哎,這個航班的經濟艙居然沒有可以調動的空位……商務艙呢?啊呀,商務艙只剩一個位置……」

 

地勤女士懊惱的聲音傳到萊因哈特耳裡,他轉眼看了一下仍然掛著微笑的吉爾菲艾斯,心想,他的微笑或許有時候也未必有用。

 

「不過,頭等艙還有一些空位,我來幫兩位安排到頭等艙……」

 

昂貴的頭等艙機票是不可以拿來報銷會議交通費的,但是為了跟吉爾菲艾斯坐在一起,偶爾自己出機票錢也還可以接受。

 

萊因哈特正從口袋拿出長夾,女士已經笑容滿面地將兩張頭等艙的登機證交給吉爾菲艾斯:「沒有將兩位的座位安排在一起,是公司的不周到,這裡已經為您免費升等,是不需要額外付費的喔,歡迎兩位往後也繼續搭乘我們公司的飛機。」

 

離開櫃台,萊因哈特從友人手上接過自己那一張登機證,喃喃說道:「……這麼有效。」

 

「什麼?」吉爾菲艾斯追問。

 

「不但座位排在一起,還免費升到頭等艙,吉爾菲艾斯的微笑真是有效。」萊因哈特搖頭。

 

「哪裡哪裡。」吉爾菲艾斯調皮的伸出了舌尖,一偏頭,說:「對萊因哈特就一點效果都沒有呢。」

 

就在那一瞬間,萊因哈特忽然感到心臟被觸動了一下。

 

他的心思被吉爾菲艾斯出其不意的告白遮蔽了大半,以至於現在才想起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昨天吉爾菲艾斯表露出脆弱模樣,是因為發作當時他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表現出「正常」的樣子。

 

「吉爾菲艾斯……先前,我是指昨天以前,發生過類似的情緒低潮嗎?」

 

「沒有。」紅髮青年明快的甩頭:「昨天我自己也嚇了一跳,還好現在已經完全沒事了。」

 

沒事了。嗯?萊因哈特看著表現再正常不過的好友,內心開始回想起精神科教科書的內容來。

 

吉爾菲艾斯昨天中午的「失態」就像做夢,夢醒之後幾乎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要說有什麼不一樣,萊因哈特心想,現在的吉爾菲艾斯對於座位沒有安排在一起這樣的事,開始會表達想改變的企圖,或許表示兩人的關係,前進了那麼一點點?


關於彼此,萊因哈特有很多模糊的想法。吉爾菲艾斯口中的不要改變現狀,說明當前的生活模式是他可安於的現狀,但絕對不是他所滿意的現狀。


他們的關係正處在不太清楚的狀態,但是大方向應該要有長期和穩定的要素。


萊因哈特現階段的結論是,他要陪伴在吉爾菲艾斯身邊,目前他需要更加關心吉爾菲艾斯。

 

回到醫院幾天,萊因哈特感覺狀況有點停滯,吉爾菲艾斯先前從傷口中表露出來的情感,好像又重新在內心埋藏妥當。


他照常開著一台又一台成功的手術,受到病人和家屬的信賴,和同事們保持稍微疏離而友好的關係。

 

萊因哈特很想找機會問清楚吉爾菲艾斯的喜歡是什麼樣的喜歡,對兩個人關係或相處有什麼想法,不過從回來到現在,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


或許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問,而吉爾菲艾斯也多少逃避著那樣的時機。


情緒上的支持,陪伴與傾聽⋯⋯萊因哈特暗自感嘆可以為吉爾菲艾斯做的事情,實在太有限。


今年天冷得很早,還沒進入十二月就開始下起夾著雨的那種不舒服的雪。


壞天氣是血庫告急的時候,大部分人不會想在冷天前往捐血,A型血和B型血的存量嚴重不足。


捐血站幾乎沒有人上門,本來在醫院門口邀請民眾捐血的志工,把腦筋動到在醫院工作的人身上,呼籲大家工作之餘發揮愛心,踴躍捐血。


捐血實在是件救人的好事,院內響應的人不少,吉爾菲艾斯因為體格符合規定,甚至捐了兩個單位,不過整體血庫的進帳仍然有限就是。


萊因哈特過了中午才結束了上午的手術,在神外和第一外共用的休息室吃著延遲的午餐。


他沒有把冷掉的三明治拿去微波加熱。加熱會把那裡面本來就不好吃的幾片蔬菜,尤其是萵苣變得更難入口,它們是他今天僅有的纖維素。


一邊午餐,金髮醫師清醒的藍眼睛瀏覽著之後排定手術的病例。


這頓午餐仍然讓他覺得幸福和放鬆的原因,是吉爾菲艾斯泡的熱可可。吉爾菲艾斯正坐在他身後不遠的位置。


幾位住院醫師和實習醫師在後面講話,他沒有留心聽他們說什麼。直到有人叫了他,詢問他捐血了沒有。


「沒有。」金髮醫師的注意力集中在病歷上。


「為什麼不捐嘛,這幾天血庫很缺血。」


因為不是特別緊急的事情,萊因哈特漫不經心地應道:「沒有打算要捐。」


「為什麼啊?醫師愛心不夠喔,哈哈哈!」捐不捐血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萊因哈特當然沒有對同事的幾句閒話認真。


結果認真起來的卻是身後的紅髮主治醫師。


他態度嚴肅的訓誡後輩們以公益慈善之名要求人捐血是不符合醫療倫理的,追問他人不捐血的原因更是侵犯隱私的做法,說得聽訓的幾位小醫師們像缺水的植物一樣低下頭。


「吉爾菲艾斯醫師。」萊因哈特及時回頭叫住紅髮醫師:「有空幫我看一下片子嗎?」


紅髮醫師趕緊把剩下的話吞回喉嚨裡,移步到金髮醫師身旁並肩坐下。


「謝謝。」金髮醫師以只有彼此能聽到的音量說。


「我是不是太嚴厲?」天氣很冷,紅髮醫師卻覺得臉頰發燙。


「有點。」金髮醫師眨動帶有笑意的美麗眼眸,輕聲道:「不過,當他們以後成為一個好醫師的時候,回想起來要感謝你的。」


「我沒想那麼多。」他並非出於熱心指導後輩們有關醫德之事,只是無法忍耐心上人無端被人冒犯而已。


萊因哈特朝只有吉爾菲艾斯能看見的方向,伸出粉紅色的舌尖做了個調皮的表情。


「吶,吉爾菲艾斯,看看這個島葉膠質瘤。」萊因哈特指著螢幕上的核磁共振影像:「腫瘤在第三和第四區,TSVC入路是比較合適的,但是⋯⋯」


「這位病人的橋靜脈比較粗,TSVC的風險比反而大。」吉爾菲艾斯很順的接下去說:「TS入路的術野很小,所以你在考慮TC入路。」


萊因哈特點頭:「風險也不小,要在顯微鏡下面工作很久,我需要你跟我輪流主刀。」


「腫瘤的形狀很不好,你猜手術完到復發,病人還有多少時間?」


「如果別人開,大概一年,我一個人開可能有兩年,但如果我們一起,說不定有機會不復發。」萊因哈特冰色的眼眸閃耀著。


「不是沒有風險,TC入路如果有術後病發症會很嚴重。」吉爾菲艾斯咬了咬下唇。


萊因哈特盯著友人:「你願意冒險一試嗎?」


「你相信我?」吉爾菲艾斯垂下睫毛。


「是,就像相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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